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鸠摩罗什传五十:《中论》译出,盛况空前 (2)

导读: 耆婆想要出家,是受龟兹佛教大盛的文化环境的影响。当时...

耆婆想要出家,是受龟兹佛教大盛的文化环境的影响。当时的龟兹,是塔里木盆地之北的绿洲诸国中佛教最盛的地方。几乎全民信仰佛教,出家者不计其数。如前所述,高僧佛陀舌弥统辖的尼寺,在西域佛教史上开了风气之先,葱岭内外的王族妇女,不论远近,日日在此设供请斋听法。耆婆便是王族贵女中信仰佛法的典型。处在如此浓厚的宗教氛围中,耆婆由在家的居士欲变为出家的比丘尼,应该很容易理解。

但鸠摩炎不理解。当初自己辞荣出家,历尽险阻来此龟兹,请为国师,以为可以实现弘法大愿,实在想不到龟兹王苦苦逼与王妹为夫妇。犯下戒律,出家的比丘无奈还俗,使我终生愧对如来。耆婆既然与我结婚生子,就不该出家。既然要出家,当初就不该与我结婚。早知今日,何必当初?如今我与一比丘尼为妻,一比丘尼与一还俗的比丘为夫。事情颠倒荒诞,一至于此!

鸠摩炎坚决不同意耆婆出家,理由太充分了。耆婆确实也找不出理由反驳丈夫。她觉得自己当初看中鸠摩炎,逼远来的天竺比丘结婚还俗,致使他的弘法理想毁于一旦。责任在己,所以耆婆常自责:“罪过,罪过。”

又过了一年,耆婆生了第二个孩子,取名弗沙提婆。

鸠摩炎很觉欣慰,以为从此家里太平,不会再起风波。

秋天初至。龟兹绿洲迎来了收获的季节。耕耘了几千年的沃土,阳光对它特别偏爱,而天山群峰汇聚下来的雪水,慷慨地滋润着它。库车河、渭干河两岸的葡萄已经熟透,绿的、紫的、奶黄的,透明温润如颜色各异的宝石,沉甸甸地挂满了葡萄架。稻穗开始灌浆,棉花早已结铃,大豆荚慢慢地变成褐色。湛蓝的天空下,远方的山坡上一群马儿悠闲地啃着草地。

从延城的北门驶出三辆马车,一看车马的华美装饰,就知道是王室的车子。每辆车由两匹马拉着,前头一辆车上有三个人,男仆模样。中间一辆坐着耆婆和六岁的罗什。后面的车子上是三个女仆。

罗什问:“母亲,先到哪儿?”

“你说呢,罗什。”

“先去雀离大寺,再去克孜尔石窟,回来再到山坡上骑马。”

“雀离大寺不是去过多次了吗?”

“可还没看够呢。我真想住在那儿。”

“你还小,轮不上你住雀离大寺。”耆婆吩咐前面:“往雀离大寺。”

三辆马车向北飞驰,一路画出几条车辙。约一个小时,东雀离大寺映入眼帘。

进入寺院,只见佛堂门楣和窗棂上贴着的金箔,到处闪着耀眼的光芒。佛堂里的几个比丘衣衫整洁,吟诵佛经不辍。

在第二座佛塔前面的佛堂中,罗什终于看到了母亲讲过多次的玉石。这是大寺中最珍贵的古物,据传一百多年前建造雀离大寺时,天竺国王派使者送给龟兹。这是一块产于于阗的宝石,长宽皆二尺余,色泽黄中带白,状如海蛤。玉石的无价在于上面有释迦牟尼佛的足迹,长一尺八寸,宽八寸。那天适逢斋日,玉石发出柔和的光,照亮了佛堂的暗处。

罗什跪在玉石前面,先是双手合十,然后用他的小手掌丈量玉石上佛的足迹,末了低下头,脸贴在石上。一个男仆走过,惊奇玉石上佛的足迹之大,似乎有怀疑的意思。罗什说,佛示凡人以种种相好,足迹当然可大可小,没什么好怀疑。

游完东雀离大寺,三辆马车又往西北走。

一个小时以后,来到克孜尔石窟。石窟位于渭干河河谷的北岸,河水滋润着山前的土地,形成一大片绿洲。杨柳、榆、桦染上了秋天的色彩,遮蔽了中午的强烈阳光,时时有习习凉风吹来。石窟高悬在40多米高的悬崖上,错落有致,犹如蜂房。有十几个石窟,是前代开凿的。现在正开凿新石窟,五六十个工人在山崖上走来走去。山脚下有一座很大的寺庙,规模不如雀离大寺,但同样金碧辉煌。

一条由碎石铺成的小路,从悬崖上挂下来。耆婆他们拾级而上,来到石窟的跟前。人们开始欢呼:

“王妹来了!”

“小罗什来了!”

在龟兹,耆婆生智子的故事几乎无人不晓。耆婆是虔诚的佛教徒,几乎走遍了国中的伽蓝,也曾来过石窟附近的大寺。所以,建筑工人都认识耆婆。

新石窟正作内部装饰。石窟面积大,分前后两室。前室中间有一根石柱,柱的正面自上而下开一排佛龛,内中塑置佛像。柱的左右壁是壁画。后室左右壁画画佛涅槃和焚棺图。土台上塑一尊卧佛,卧于二棵菩提树下。

当耆婆牵着罗什的手走进石窟时,看到前室右壁的壁画还未完成。两个画工手里拿着画笔,一个立在梯子上,一个站在下面,正在画佛说法的场面:佛结跏趺坐于莲花座上,两手作说法印,许多弟子和各色侍从环绕在佛的周围。

画工见耆婆一行进来,停住了画笔,忙着和她招呼。过了一会,当耆婆从后室出来时,两个画工恭敬地站在她的前面,说出他们的一项请求。显然这是两人刚刚商量的结果:

“尊敬的、善良的耆婆,龟兹国美丽的、聪明的王妹,请允许我们把您作为佛的侍从画在壁画里。”

“还有聪明的罗什,也让我们把他画在佛的旁边。”

“真的,他多像舍利弗啊!佛一定会非常喜欢。”

听了画工的主意,母子俩高兴极了。罗什甚至兴奋得叫起来:“先画我。”

“好的,和你母亲同时画。”

一个画耆婆,一个画罗什。大约一个时辰后,母子俩的形象出现在世尊说法图中。耆婆是个年轻的美丽女子,头戴宝冠,耳上挂着金耳环,脸庞丰满,鼻子高挺,虔诚融化在微笑中。整个面容,好像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,显得生动而快乐。耆婆的两只手腕上戴了玉镯,裸露的圆圆的手臂白嫩、丰润,双手捧着一支茎很长的红莲花。罗什被画在佛的另一边。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,大大的黑眼睛,挺拔的鼻梁,端正的脸,上身赤露,手中托着花盘,在快乐地仰望佛。

母子俩看着自己就在佛的旁边,宗教的热情立刻弥满全身。耆婆对儿子说:“佛一直在我心里,以后会永远在我心里。你说对吗?”

“对,母亲,我天天在听佛说法呢。佛也天天能看到我。”

临走,耆婆让男仆取来马车上所有的龟兹币,送给石窟,以供开凿之用。

离开克孜尔石窟,沿着库车河返回延城。

偏西的太阳照着东面的山岗,有一段路几乎看不到人影。走到一个山口,看到一个残破的古堡矗立在蓝天下,荒凉孤独得简直刺眼。罗什说要去看古堡,于是两个男仆带着耆婆母子朝远处走去。走到古堡前,呈现在眼前的是两段相连的残破城垣。城垣的连接处,是一座高高的碉楼,很可能是三百年前东方的汉朝留下的建筑,经历了战争和岁月的破坏,早已成为无用的废物。罗什在古堡前找来找去,唯一的收获是一枚汉朝的五铢钱。耆婆则在二三十米外发现了几具尸骨,纵横凌乱,发出惨白的光。

耆婆看着这些尸骨,不禁心头一震,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上面。佛所说的“四圣谛”, 在这里得到真实的验证。苦、集、灭、道,是伟大的佛悟出的社会人生的真相,是获得解脱的途径。这几具尸骨在未为尸骨前是什么人?战士?将军?商人?还是贵妇人?不论是皇帝还是平民,智者还是蠢人,生老病死无可逃避,最终皆显露本相——空。由生至死,每一阶段都伴随苦难。人生,其实是一部苦难史。佛探究人生苦难的原因,最主要的一点是贪欲。这几具尸骨为什么留在古堡附近,或许就是贪欲的结果。断灭人生的苦难,唯一的办法就是修持,从而得到精神的解脱,所谓涅槃。

耆婆由古堡的尸骨想到佛说的四圣谛,自然也想到释迦牟尼成佛的经历。这位古印度北部迦毗罗卫国的王太子,十四岁时曾出游,先后遇见老人、病人和死尸,由此悟出人生是生老病死的一条长链,其中,苦谛是人生的真相。释迦牟尼洞察人生的苦难真相以及苦难的本源之后,毅然抛弃太子所有的荣华富贵,剃发出家,坚持修行,最终找到了进入无上正等正觉的道路。

释迦牟尼彻悟人生的苦难而得道,我耆婆是佛弟子,早有出家之志,今日遇见荒野尸骨,若再不翻然醒悟,存身于世俗,难道还要受“爱别离苦”等等苦难吗?若如此,岂不太愚茫痴顽……耆婆在荒野见尸骨而深思的情景,就像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悟道。

深思苦本,厌离形器,是出家人之所以出家的最最经典的原因。佛说法度人出家,最常见的法门就是示以人生苦难的真相——苦谛。例如晋法炬、法立译《法句譬喻经》,经文叙有个淫女莲华姿容美丽,国中无双。莲华想作比丘尼出家,但在水中看见自己容貌美丽,心生悔意。佛知道后,化作绝世佳人,与莲华相遇,携手共还。夜里,绝世佳人枕着莲华的腿膝而眠。谁料佳人命绝,“肿胀臭烂,腹溃出虫,齿落发堕,肢体解散。”莲华大惊。大惊之余悟出人生无常,生命短促,美色亦空。人生一切皆不足恃,唯有痛苦而已。莲华由此醒悟,诣佛所学道,以求解脱……

耆婆足不移步,沉思若痴。罗什手里捏着汉朝的五铢钱走过来:“妈妈,你发现了什么,一直呆呆地站在这里?”

“我在看地上的几堆尸骨呢。”

“尸骨有什么好看?快回去吧!”

“我在想,这几堆尸骨也许是几百年前守卫古堡的战士。当年冲锋陷阵时,跑得像骏马一样快,但最后只剩几根枯骨。他们难道没有感受到人生的痛苦,完全不知有解脱之道吗?”

耆婆好像是回答儿子,又像自言自语。

母亲凝重的神情,使罗什感觉有异,便不再追问。

偏西的太阳挂在远方的山顶上,赤赭色的荒山颜色更深,连几堆白骨,也变得暗淡。古堡荒凉死寂,催促人们赶快离开。

三辆马车,由北往南,向延城奔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