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玩蛇

导读:玩蛇肯恩将我带到一个围观者很多的摊子前面,指了指人墙里面。  眼前的景象吓得我往后退了一大步。在我的眼前是一个孩子和一条放出来的眼镜蛇!  那孩子双膝弯曲地侧卧着,腰部以下完全紧贴地面,右手前小臂打横支撑着上半身。他的面前半米处的地上盘着一条尺寸不小的眼镜蛇,上半身高高地站立着,颈部扩张成了琵琶状,不断地吐着分叉的黑色舌头,时而张口,露出尖锐的毒牙。  孩子伸出左手,在眼镜蛇的面前晃动着挑逗,眼镜...

  玩蛇

  肯恩将我带到一个围观者很多的摊子前面,指了指人墙里面。

  眼前的景象吓得我往后退了一大步。在我的眼前是一个孩子和一条放出来的眼镜蛇!

  那孩子双膝弯曲地侧卧着,腰部以下完全紧贴地面,右手前小臂打横支撑着上半身。他的面前半米处的地上盘着一条尺寸不小的眼镜蛇,上半身高高地站立着,颈部扩张成了琵琶状,不断地吐着分叉的黑色舌头,时而张口,露出尖锐的毒牙。

  孩子伸出左手,在眼镜蛇的面前晃动着挑逗,眼镜蛇紧紧盯住他的手,随着他的手势扭动着上半身。突然,那蛇出击了,它上半身一扑,闪电般朝孩子啄了过去。孩子反应非常灵敏,在千钧一发之际,飞速缩回了左手;与此同时右肘一撑,脚跟一蹬,身体借力朝后蹦开了,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蛇吻。一击不中后,蛇不甘心追加了一击,又被他巧妙躲过了。这么一来,蛇上前了两次,孩子则后退了两次,两者之间又适当地拉开了距离。

  这孩子显然早已摸透自己的蛇的性格。他慢慢坐起来,一只手继续逗着蛇,另一只手则慢慢拐了个弯绕到蛇的背后,轻轻地抚摸它的脑袋。由于蛇对眼前的手过于全神贯注,竟然连脑袋被抚摸了都浑然不知。

  我心跳加速,屏住了呼吸,大气都不敢出。突然,孩子那正在抚摸蛇的手用力一捏,牢牢将蛇的上下颌给捏住了。他将蛇抱进了怀中,一遍又一遍地轻抚,蛇很是享受,斗志一点点地松懈,渐渐温驯起来。孩子又做了个惊人之举,他将蛇捧了起来,脸慢慢靠过去,亲吻蛇唇!我的心直提到了嗓门。

  还好蛇并没有因孩子的吻而受惊吓,被孩子小心地放回篼子里。

  这孩子的表演可比吹笛子逗蛇危险多了,甚至可以说是我有生以来所见过的最危险的舞蛇表演。因为一个卧着的人,要躲开毒蛇闪电般的攻击,几近不可能!

  死里逃生

  肯恩把那孩子叫到跟前来,介绍说他叫奇塔鲁克,今年七岁半。

  奇塔鲁克仰着脑袋,诚恳地伸出小手来跟我问好。我蹲了下去握住他的手说:“奇塔鲁克,你的表演真是太棒了。对了,你为什么不将蛇的毒牙给拔掉再表演呢?”

  得到我的夸奖,奇塔鲁克不由满脸自豪地笑了,说:“先生您是不知道,用拔了牙的毒蛇来表演,是没有人要看的,就算有人看也不会给钱。”

  “可是你还这么小,你爸爸妈妈怎么会让你做这么危险的表演呢?难道他们就不担心吗?”一听我问起他的父母,他那才舒展开来的笑脸一下子就蔫了,默默地垂下头去。两年前,奇塔鲁克的父亲因为舞蛇失手,被蛇咬死了。父亲死后,他的母亲突然就不知去向了,一直没有再回来。如今家里就剩下他和五岁大的妹妹,还有个瞎子奶奶。他如果不舞蛇,全家人都得等着饿死。

  奇塔鲁克离开后,我问肯恩,这么可怜的一个孩子,政府为什么不救济呢?肯恩苦笑了一下说,先生,印度的人口这么庞大,国家哪能顾得过来。再说了,哪个国家能做到人人温饱?难道你们中国就没有这样的情况?我顿时无言以对。

  我在虎吉纳镇待了28天,素材收集得差不多了,准备收拾行李回国。

  肯恩突然气喘吁吁地跑来,说:“糟了,奇塔鲁克被蛇给咬伤了!”

  我赶到简陋得不成样子的医疗站时,只见奇塔鲁克躺在那仅有的破床上,不时痛苦地呻吟。他的左手又黑又肿,那块遭蛇咬的皮肉被划了个十字口子放毒血。旁边围着一个小女娃和一个干瘪的老太婆,女娃边号啕大哭边喊哥哥,老太婆则默默地搂住女娃,那瞎了几十年的眼睛流淌着浑浊的泪。

  我看了看奇塔鲁克做了初步处理的伤口,着急地问赤脚医生:“血清呢?你给他注射了血清没有?”

  “我们这里没有血清。”这个连白袍都没有的医生说道。

  “什么?你开什么玩笑?这里有这么多的舞蛇者,居然不储备些血清?”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朝他吼了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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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冷静,请冷静一点,我们已经通知了附近的医院,应该会找到眼镜蛇血清的。”肯恩按住了我的肩膀道。那医生低低地嘟囔道:“没有就是没有,上面没给这穷角落分配下来,我能有什么办法。”

  一个多小时过后,血清才终于送了过来,在此之前奇塔鲁克出现了两次短暂的呼吸困难。注射过血清之后,他的呼吸渐渐平缓舒长,大家这才放下了心。这时肯恩悄悄告诉我说,这孩子命大,在这片地区因找不到血清而死亡的人,不在少数!

  死不放弃

  第二天,趁班车还没开,我与肯恩最后一次去探望奇塔鲁克。

  奇塔鲁克与妹妹、奶奶三人住在一间老屋子里,此刻,他虚弱地躺在床上,瞎奶奶坐在床边抚摸着他的小脑袋,给他唱歌;妹妹正端着一碗粥一样的东西,小心翼翼地喂进他的嘴里。

  奇塔鲁克见到我,眼睛一亮,说:“先生,您怎么还没走呀?谢谢您来看我。”

 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,嘱咐他要好好休养。他反安慰起我来,说:“您别担心,用不了几天,我肯定就又可以去表演了。”

  我睁大了眼睛说:“你好了之后还要继续表演舞蛇?”

  他笑着说:“不去舞蛇的话,我还能干些什么呢?”

  我心一颤,说:“那你又得重新买一条蛇了?一条蛇多少钱啊?要不要我帮你买?”

  他不解地道:“为什么要重新买?我的蛇是最棒的蛇。”

  我诧异道:“你是说它咬了你之后,还没打死它?”

  他错愕地看了我一眼说:“咬了我就得打死它?要是换成我天天被人这样玩,我也会生气咬人的。”

  后来肯恩告诉我,这条蛇正是咬死奇塔鲁克父亲的那条蛇,当初奇塔鲁克的父亲不舍得伤害它,现在奇塔鲁克也不舍得。

  临走前我给奇塔鲁克留下了四千五百卢比,本来想多给他留一点的,奈何我的经费预算已经不足。奇塔鲁克挣扎着坐了起来,从脖子上摘下父亲留给他的,舞蛇人的神明护身符,亲自给我戴上。

  从印度回来后,我花了半年的时间完成并出版了那本书。拿到版税的那天,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给奇塔鲁克汇了五千元人民币,因为不知怎么的我老牵挂着他。

  不料两个多月后,钱又给退了回来,竟然说是没能找到收款人!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,我不得而知,惟有默默地在心中为那个玩蛇的孩子祈祷。